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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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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臣

倆人相笑無言, 虞丹青的註意力倏而轉移到他的臉色上,比起前幾日有了點氣色,不知蠱毒何時才消。

嚴重發作時要命, 無事時也就臉色不大好, 其他的沒太大影響。

還有他胸口上的紅色印記, 在蠱毒第一次倒地發作的時候,周圍膚色都由內而外地散著紅。

“你胸口的印記是不是和蠱毒有關?”虞丹青往裏微挪, 靠近他的呼吸, “印記好像有變化。”

謝蘭機從未提及過此事, 她當面直問, 便知是毒發嚴重那日被瞧見了。冷熱兩極在他體內半燒半寒, 謝蘭機意識再清醒也是渾渾噩噩的,虞丹青幫他壓毒以外, 看見了什麽, 他一律不知。

謝蘭機:“蠱毒一解,印記自然就會消了。”

“那日發作,它是紫紅色, 現在你毒未發, 它顏色是不是該淺些?”虞丹青的視線下移, “要不……看一看?”

謝蘭機眼皮一眨, 對上她蔓延關切的目光,寧靜溫柔。

他動容,擡起垂放身側的手,伸向自己的衣領,揉開拉下, 完整的紅色印記暴露進虞丹青視野。

印記顏色淡了很多,要不是虞丹青親眼見過它的變化, 都要以為是普通的刺圖了。她想得入迷,伸出手,指尖輕輕在印記上摩挲了下,可以模糊地感受到紋路,像是由肉築起來的。

摩撫完,她又按了一下,“這個疼嗎?”

謝蘭機搖頭,“不疼。”

隨後,他輕輕擠眉。

“那便好。”虞丹青的目光離開印記,遍及那敞開的衣衫之下的膚肉,而後感到有什麽不妥,觸電般收手,別過頭去,“可以了,你、你自己整理……”

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怪異的氣氛,在謝蘭機整好衣衫後就開始靜悄無比,彼此起伏的呼吸聲格外清楚。

燭光漸弱,背對枕睡的虞丹青輕慢偏身回頭,謝蘭機已經平躺閉眼睡下,輪廓流暢的側臉連接分明的下頜線,瞧著清瘦,也因而有打一眼就不大好相處的清冷感。

這種感覺是她以前不喜歡的,可如今在她眼中,已經變得與眾不同。

虞丹青慢慢翻身躺正,抽出手放在薄被上面,放下去的指尖恰好碰到他的手,一片溫軟,她斜看過去,謝蘭機沒有睜眼。

她心裏湧出一個想法。

虞丹青挪動手腕,從上面繞到他掌心處,挑出其食指,在指腹上面玩也似的,微揉微搓,過了一會兒,又五指分別叉入他手掌的指縫,沒再動了。

掌心的觸覺從虛幻酥麻到真實,謝蘭機閉眼的雙睫微顫,只敢緊一絲指力,微乎其微。

光滅之後,勻稱的熟睡聲安逸而舒適。

眨眼到了出使交貿的前一天。

朝堂又是一場無形風雨,但不同以往。

今日國事當前,難得早朝前大家清凈,乖乖恭候崇貞帝入殿。

在陛下來之前,朝殿多了一個席位。

那人一襲煙青色長袍,身披輕甲,窄袖戴著銀鐵護腕,頭發一絲不茍用玉冠束著,露出飽滿圓潤的額頭,以及見山見水般的平靜眉目。

有女子不變的柔,也有骨氣的剛。

自她跨過朝殿門檻起,幾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,神色詫異得像見了鬼一樣,傻在原地。

虞丹青頂著百雙眼睛,不徐不疾走向前,耳邊的竊竊私語權當蚊聲飄過。她的出現招來了朝堂罕見的矚目和議論,每一步都欲走向極端。

因為那是虎符將來的執權者。

眾人目光如炬,如一道道光芒照著她,耀眼刺極。

早朝行伍兩旁站滿了人,虞丹青一掃而過,視線逐步往前推,與一個又一個人接觸目光,什麽樣的表情眼神都看了個遍。

她行至行伍前面,與謝蘭機側過來的眉眼相對後,終止了腳步。

與前世在朝堂再見的畫面重疊,好像沒什麽都沒變,但其實什麽都變了。

謝大人,久違了。

虞丹青一身正氣地融入,道:“謝大人,早。”

這一聲發自肺腑的敬稱,自然又親密,就像平時喊他名字一樣。

謝蘭機頷首,將這份禮敬了回去,“早,虞副將。”

行伍依據官階高低來站,前頭的臣不單單是臣,也是其中半根一根的國之頂梁,政事嚴謹,不作胡鬧。

虞丹青不想被人抓住瑣碎把柄,和謝蘭機打完招呼就沒了下文,同群臣一起等崇貞帝來。

她淡定自若,他們就不一定了。

亓洹只在看到她出現後的第一秒驚訝了下,後面也就慢慢恢覆正常了。

陛下明面說過的事,誰都清楚虞丹青為何能入殿。

不過這不是他們該關心的事,過於“關心”,招來了什麽要命的都不知道,聰明人都自覺地閉上了嘴。

“葛無人哪兒去了?使臣都來了,他怎麽還不來?”

“今早被叫去了乾清宮,應當也快來了。”

沒一會兒,在皇帝那兒受完交代的葛無步入朝殿,心裏的煩躁在愈加碎聲議語之下變為面上的陰鷙。當他看見一個熟悉的新面孔後,臉上的情緒頓消,哼笑了一聲。

有意思。

他目光掠過虞丹青,擦過了謝蘭機的視線。

無聲的火息只在他二人中燃起,與外隔絕。

國事當前,皇帝也不敢耽誤。很快,明晃晃的身影落坐龍椅,群臣祝安好,受免禮而起。

崇貞帝:“虞老將軍已調動好精銳在皇宮守候,明日天一亮,葛無你便和使臣一起隨著行伍往西行,虞老將軍會護你們一路周全。”

葛無應諾。

崇貞帝的目光落在了虞丹青身上。

“羽軍無主,理應由虞家繼承人執掌。”

光景重現,虞丹青卻是頭皮一緊。

崇貞帝擺手,公公急忙端著盒子呈到虞丹青跟前,所有人都裏面到底放著什麽,個個都伸長脖子往這邊看。

“不會是虎符吧?”

“虎符?不可能,虞千金還沒有完全接任將軍之位。按規矩來,虎符應當還在虞老將軍那裏。”

打開的盒子用紅布蓋得嚴嚴實實,放著的東西嵌在固定的置位裏頭,虞丹青也看不出裏頭是什麽。

公公瞇眼笑道:“虞小姐,你可掀開右下角看看。”

一個公公如何敢有私權教人做事,皆是奉命行事的,他這麽說,實則在傳達崇貞帝的意思。

要當眾揭開?

虞丹青心有遲疑,不敢違逆聖意,掀開紅布的右下角,一角銀鐵露出了光。

虎符非銀非鐵,她可以明確這不是虎符。

紅布拉開一半,露出的是半身虎,上面刻著繁雜公文,是比虎符還小一級的頭符。

有無用處,皆看虎符。

虎符不在,它便能隨意調動請軍;虎符一現,多半就是個擺設。

虞丹青拿在手裏端詳,也教那些人看得清清楚楚。

“即日起,虞老將軍不在洛陽的這些天,羽軍一切大小事物聽從虞家長女安排。朕暫時將她任命為副將軍。”

崇貞帝明確了結果,又道:“明早由虞副將領軍送出使行伍洛陽,虞副將,朕給你的東西,務必收好。”

這一天總算到來了。

虞丹青小心收下,道:“微臣知曉。”

安排好事先定好的事後,崇貞帝又叫了一人。

“秦鐘,你下朝把羽軍調遣詳細查清楚,上報給朕。這陣子還得靠你多忙活了。”

這多忙活,怕不是明面字義那麽簡單了。

秦鐘身形一頓,行禮道:“陛下客氣,臣該做的。”

餘下小事都吩咐好,崇貞帝最後叫到謝蘭機。

“謝卿,近日你的身體實是抱恙,朕也看在眼裏,太子那兒還有多餘的制藥,下朝後你隨他去取吧。”

“是。”謝蘭機偏過頭看向亓洹,發現他的表情一閃而過茫然。

他以為是太子過於擔憂自己的“病情”,再一回跟崇貞帝請求讓他拿藥,現在看來並非如此。

“行了,散朝。”

眾目之下,謝蘭機跟著亓洹一起去了東宮。

虞丹青跟他道別後,帶著裝載頭符的盒子出了朝殿。她心中有一事覺得蹊蹺,為何裝一頭符要用這麽玄機的盒子,就算是虎符的盒子也沒有這般精密,只是多了把鎖。

她在宮裏彎彎繞繞,尋到那兩百精銳,還有烈陽下的中年男人,鬢染風霜,姿意霸道。

“爹。”虞丹青小跑過去。

正跟將士們說事的虞城子聽到女兒呼聲,停了下來,自言自語:“怎麽有子衿的聲音,我幻聽了?”

前排的將士笑露出一排大牙,被虞城子瞪一眼後迅速恢覆面無表情。

虞丹青心裏也奇怪,怎麽叫兩聲還不答應了,她過去拍了下虞城子的肩膀,“爹,你幹嘛呢?”

虞城子這才發覺不是幻聽,轉頭看著虞丹青,眼中顯然有疑,“你不是去上朝了?怎麽跑這兒來了?”

虞城子不隨出使行伍出關,只送到關口,但從洛陽到那兒也是隔著很遠的距離,要幾個月後才得見。

“沒什麽,我過來看看。”虞丹青道,“對了,爹你明兒走的話,今日要回家跟母親告別一聲嗎?”

虞城子壓低聲音:“老夫老妻了說這些。放心,我不在,你娘也不會閑著,她和她的姐妹好得很。”

“……”虞丹青無言以對。

“謝蘭機那小子呢?他把你丟下一個人走了?”

虞丹青面對老父親的關懷,哭笑不得地哄道:“他哪敢,陛下讓他去東宮拿藥,估計這會兒應該也到了。我身份特殊,又剛入朝,跟他一起去會招眼睛。”

“去東宮拿藥?”虞城子重覆問。

“是的。”

他嘆息一聲,沒再說話。

虞丹青都明白不是簡單地去拿藥,老謀深算的虞城子又如何不知曉。

虞城子想的是,他離開後,這裏又會發生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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